謝爾蓋·伊萬諾維奇和卡塔瓦索夫剛剛到達那天特別熱鬧擁擠的庫爾斯克鐵路線的火車站,下了馬車,正在回頭張望押著行李跟在他們后面的仆人的時候,就有一些志愿兵①乘著四駕馬車馳來了。婦女們拿著花束歡迎他們,而且有一群蜂擁而來的人跟隨著他們進入車站。 、龠@一段時期指的是一八七六年七月,那時,在保加利亞人起義以后,塞爾維亞人、黑山人和黑塞哥維那人起義反抗土耳其人。許多俄國志愿兵參加了起義。一八七七年四月,俄國為了土耳其的基督教地區獲得獨立和自主權終于宣戰。 有一個歡迎過志愿兵的太太,走出候車室對謝爾蓋·伊萬諾維奇說: “您也來歡送嗎,”她用法語問。 “不,公爵夫人,我自己要走。到我弟弟家去休息。您總是來歡送嗎?”謝爾蓋·伊萬諾維奇帶著隱約可辨的微笑說。 “怎么能不送呢!”公爵夫人回答!拔覀冞@里真的已經開走了八百人嗎?馬利溫斯基不相信我的話! “八百多了。如果把那些沒有直接由莫斯科開走的也計算在內,那就有一千多了,”謝爾蓋·伊萬諾維奇說。 “您瞧!我就是這么說嘛!”那位夫人愉快地響應說!笆遣皇钦娴木柚艘话偃f盧布了?” “還要多呢,公爵夫人! “您看今天的電訊怎么樣?又把土耳其人打敗了!” “是的,我看到了,”謝爾蓋·伊萬諾維奇回答。他們在談論最近的電訊,上面證實了連續三天之內土耳其人在各個據點都被擊潰,四下逃竄,預料明天將有一場決定性的戰役。 “啊,順便提一提,有一個很好的年輕人申請批準他去,我不知道為什么他們要刁難。我想請求您一下,我認識他,請您代他寫一封信。他是利季婭·伊萬諾夫伯爵夫人派遣來的! 向這位公爵夫人打聽了她所了解的有關這位年輕人的詳細情形以后,謝爾蓋·伊萬諾維奇走進頭等候車室,給那位有權決定這件事的人寫了封信,就交給那位公爵夫人了!澳,那位著名的弗龍斯基伯爵,也坐這趟車走,”公爵夫人帶著得意揚揚和意味深長的微笑說,在他又找到她,把信交給她的時候。 “我聽說他要走,但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坐這趟車走嗎?” “我看見他了。他在這里。只有他母親來給他送行。這總算是他最好的辦法了! “噢,是的,自然啦!” 他們正在交談的時候,人群由他們身邊涌到餐室去。他們也往前移動,聽見一個手里端著酒杯的紳士的嘹亮的聲音在對志愿兵們講話:“為信仰,為人類和我們的弟兄們服務!”那位紳士說,聲音越提越高了!澳銈兊哪赣H莫斯科祝福你們去建立豐功偉績!·萬·歲!”他用一種響亮而含淚的聲音說。所有人都歡呼“·萬·歲!”又有一大群人涌到大廳里來,險些兒把公爵夫人撞倒。 “啊,公爵夫人!您看怎么樣!”斯捷潘·阿爾卡季奇突然在人群中出現了,笑逐顏開地說!罢f得又好又熱情,對不對?好極了!謝爾蓋·伊萬內奇,您應該講點什么,好使……您知道,只要幾句鼓勵的話;您講得那么好,”他帶著親切的、尊敬的、謹慎的微笑補充說,輕輕地拉住胳臂把謝爾蓋·伊萬諾維奇往前推了推。 “不,我就要走了! “到哪里去?” “到鄉下我弟弟那里去,”謝爾蓋·伊萬諾維奇回答。 “那么您會看到我的妻子。我給她寫過信,但是您會早些見到她。請您告訴她您見到我,allright①!她會明白的。不過,請您費心告訴她,我已被任命為聯合委員會的委員……哦,她會明白的!您知道,lespetitesmisèresdelaviehuCmaine,②”他對公爵夫人說,仿佛在道歉一樣!懊讈喓栈舴蛉,不是麗莎,而是比比施,真的送去了一千枝槍和十二個護士哩!我跟您說過嗎?” 、儆⒄Z:一切都好。 、诜ㄕZ:人生的小小不幸。 “是的,我聽說了,”科茲內舍夫勉強地回答說。 “您走掉了真可惜!”斯捷潘·阿爾卡季奇說!懊魈煳覀円獮閮蓚人:彼得堡的季米爾-巴爾特尼揚斯基,和我們的韋斯洛夫斯基,格里沙餞行。他們兩人都要去的,韋斯洛夫斯基最近結了婚。真是個好漢子!對不對,公爵夫人?”他對那位夫人說。 公爵夫人不答腔地望了望科茲內舍夫。但是謝爾蓋·伊萬內奇和公爵夫人似乎想要擺脫他,這一點也沒有使斯捷潘·阿爾卡季奇感到難堪。他時而微笑著凝視公爵夫人帽子上的羽毛,時而左顧右盼,好像在回想什么一樣?匆娨粋拿著募捐箱走過來的婦人,他就招手叫她過來,放進去一張五盧布的紙幣。 “我口袋里有錢的時候,我看見這些募捐箱就不能無動于衷,”他說!敖裉斓碾娪嵲趺礃?這些黑山人,真是好漢子!” “真的嗎!”當公爵夫人告訴他弗龍斯基也坐這班車走的時候,他叫出聲來。一時間斯捷潘·阿爾卡季奇露出愁容,但是一會以后,當他微微搖擺著,撫摸著絡腮胡子,走進弗龍斯基待的候車室的時候,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曾伏在妹妹的尸首上絕望地痛哭,他只把弗龍斯基看成一個英雄和老朋友。 “他雖然有那么多缺點,但是不能不為他說句公道話,”奧布隆斯基一離開他們,公爵夫人就對謝爾蓋·伊萬諾維奇說。 “他完完全全是俄羅斯型的,斯拉夫型的性格!不過恐怕弗龍斯基看見他會很難過。不論怎么說,這個人的命運使我很感動。在路上跟他談一談吧,”公爵夫人說。 “是的,也許會的,如果有機會的話! “我從來也不喜歡他。但是這事把許許多多都彌補了。他不僅自己去,而且他還自己出錢帶去了一連騎兵! “是的,我聽說了! 鈴響了,所有的人都朝著門口蜂擁而去。 “他就在那里!”公爵夫人指著弗龍斯基說,他穿著長外套,戴著寬邊黑帽,挽著他母親的胳臂走過去。奧布隆斯基在他旁邊走著,正興奮地談論什么。 弗龍斯基皺著眉頭,直視著前方,好像并沒有聽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在談什么。 大概是由于奧布隆斯基的指點,他朝公爵夫人和謝爾蓋·伊萬諾維奇站的地方回頭一望,默默地舉了舉帽子。他的變得蒼老的、充滿痛苦的面孔像石化了一樣。 走到月臺上,弗龍斯基讓他母親先走過去,就默默地消失在一節單間車廂里了。 月臺上奏起《上帝保佑沙皇》,緊接著是“·萬·歲”和歡呼聲。有一個志愿兵,高高的身材,塌陷的胸脯,很年輕,正特別惹人注目地行禮,在他的頭上揮舞著氈帽和花束。兩個軍官和一個長著大胡子、戴著油污的帽子的上了年紀的人從他身后探出頭來,也在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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